曾經有一次，我坐航空公司的班機，途中遇到寒流，我以為我會死掉。十幾分鐘後，飛機飛出寒流，光芒萬丈。我想每個人，每次出行，或者旅遊。應該提前寫好遺書，因為常常會有很多以外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。那時候，用姐姐公司的名義可以買到低價的機票。我一個人去廣州，他們幫我訂好票，差人送我去機場。回來的時候，媽媽幫我訂票，爸爸送我去機場。爸爸總會看著我進安檢，然後臨上機我會給他發短信。有時候進瞭安檢回頭朝他揮手他會很冷的別開頭。

在傢裡關系最僵硬的時候，我獨自出行，暗暗的希望能發生一次意外，不用去面對那些無法解決的問題。有一次在旅途中睡著，夢到失足跌落懸崖，忽而又在海中窒息，想呼救卻無法出聲。掙紮著醒來，飛機正在幾萬米的高空上飛行。旁邊的一對著情侶裝的男女握著雙手，依偎而眠。我一直記得他們看上去安穩的睡姿，那麼幸福。彼時我想，很多年之後，他們是否會和我的父母一樣彼此厭倦，還是依舊恩愛相對如現時。那時起，覺得每次坐飛機既是靠近天堂一次。在幾萬米的高空，我們的煩惱，面臨的選擇，統統可以拋卻。

我一直懼怕黑暗，特別是在一個人的房間，半睡半醒間，漫無邊際的恐懼把我包圍。所以總是淺眠。在我生長的那個小鎮，夜是真正的安寂的。那時候我們在五樓居住，從客廳和陽臺可以看到小鎮大部分的景觀。常常看故事至深夜，渴的時候輕輕跑去廚房，從冰箱裡拿媽媽做的綠豆湯喝。再去陽臺看這個深夜中的小鎮。萬籟俱寂。生活安逸。一直懷念，小鎮的五樓。不知何時才能回的去。以前在廣州，我們居住的地方離機場很近。時常能看到飛機起飛降落。夕陽西下的時候，飛機起降的聲音聽著會莫名的傷感。

就像小時候住在二姨傢裡，聽到路邊火車駛過的鳴聲就會想傢。而那時，深夜聽飛機聲會想千裡之外的二姨，以及那段我至生最最幸福的時光。如此懷念，卻統統已被叫作回憶。後來機場搬至花都，夜裡隻能聽到小區外馬路上的汽車行駛而過。一個人的房間，我隻有開著燈才能入睡。有時候關瞭燈，半夜會驚醒，沒有做夢，沒有前兆。隻是突然的驚醒。會有夢，夢裡亦是黑暗。我曾經，希望能有這樣一個人，在深夜伴我入眠，能夠讓我安然入睡。亦如在飛機上遇到的那對情侶，能夠相互依偎。後來卻又釋然，怕我早已失去瞭承載背後那份付出的能力。我一直知道，我該付出的，該做的選擇是什麼。我一直想去北方，可是一直在往南行走。一直希望可以留在小鎮，留在二姨身邊，留在童年，可一直在長大，在遠離。對遠離，我是個習以為常的人。在一個南方的城市，我逃離世事兩年。暫居於此，就像在離陸地幾萬米的航班上，沒有選擇，無需面對。而事實上，天堂永遠無法真正到達。但若能靠近即是莫大的恩慈。

(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