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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思緒就像一條河

十二月 8, 2022

我在圍城裡生活,透過沾染瞭灰塵的玻璃仰望天空,迷迷惘惘找尋飛鳥的痕跡。從晨光初現到如血黃昏,隻有灰色的雲朵空虛地飄過。眼下是鱗次枇比的房屋,目光所及之處竟沒有一絲綠意。冬天走遠時意外地來瞭一場大雪。即使長出一雙翅膀能夠飛翔,我也不忍棲落在那片聖潔的白中。打開窗戶,迎面的風很淡,卻吹散瞭積鬱的孤獨。在心的最深處終於記起你朦朧的背影,所有有關的憂傷和歡樂,像天使的面孔浮現在眼前。

站在坡頂,小路依舊,如一根清亮的絲帶婉轉延伸。我問,你要去的地方很遠嗎?是的,在天邊。你抬手指去。我用心望過去,很遠的很遠是綿綿不絕的山巒。被風霜打磨得渾圓的山頭罩著飄渺的霧紗。挺拔的松柏該能在雲層裡探頭探腦互相瞭望。生命與生命間的感動無處不在。我的天邊。我欣喜地狂奔而去。然而更遠的更遠還是綿綿不絕的山巒。松柏還在探頭探腦地張望,它們之間隔著距離。天無盡頭!城門或許洞開,我沒想著走出去。小小的空間讓自由夭折,但也是安全的停泊。厚厚的墻擋住瞭北風的侵蝕,牢固的屋頂遮蔽瞭烈日和苦雨,這裡是溫馨和清涼的所在,是傢?我想傢瞭。那是個站在窗前就能看見長江的地方。每天有簡易的烏篷船在寬闊的江面上顛簸,船頭反坐著男人,船尾對坐著女人,一樣古銅色的臉,水鳥清脆地鳴叫著在頭頂盤旋。我知道艱辛的他們心裡充滿歡樂,因為生活沒有流離。當籠在水面上的薄霧被陽光驅散,當投射下來的光線不再強烈,江對岸的港口和碼頭就清晰地進入看客的視線。無數高擎的起重臂周而復始地忙碌著。機械地跟著轉動視線,常常忽視瞭時光的流逝。幾聲嘹亮的汽笛傳來,又有一艘豪華的客輪從渡口啟航瞭。不少人走出艙門在甲板上憑欄遠眺,在夕陽下構面逆著光的剪影。踏上旅程就有瞭希望,或者歸,或者覓,總有收獲。不知從哪傳來的消息,說是要有臺風。於是大船小船連忙擁進船閘,急急拋錨,相互之間又緊緊拴住連成一片。熱鬧的長江終於肯沉靜瞭,也許它正在蘊釀著更大的喧囂。如今我又回歸瞭山的懷抱。一度無比悵然的記憶有時湧上心頭,而更多的後來的記憶和眷念留在瞭河邊。我有些不懂瞭,何處是傢?你說,傢隻是三個人天天在一起的感覺。

這裡也有一條河,人們叫它獲澤河。冰化瞭,我想去看看它的模樣,是不是有魚兒在水中歡暢地遊走?也許偶爾有尾調皮的小傢夥,會突地一躍而起,在瞬間把自己暴露在暖洋洋的太陽底下,然後又羞澀地鉆進水裡,逃出我的視線向遠處溜去。風輕輕地在水面上搖,擦出一張鱗狀閃光的網。貼近漢白玉欄桿,隻是一汪黯然神傷的水,謐默默地沉在寬闊長形的水泥鬥中。河堤的斜坡上晾著枯黃的無精打采的草皮,一簇簇類似加拿大一枝黃的高大雜草在水的邊緣張揚地舞動。就這麼一汪不會流動的水,沒有來路,也看不見去路。再往前走,一段欄桿扭曲地掛在橋邊搖搖欲墜,斷裂處張著貪婪兇殘的口,仿佛要吞噬一切。手托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晃晃,分明能感覺到巨烈的外力作用下毀滅的恐怖。一名環衛工人慌忙跑過來制止,說前幾天有個經常來這鍛煉身體的老人閉著眼睛倒走,不知不覺到瞭斷裂處,還沒明白過來就掉瞭下去,血流瞭一地,他死瞭。一股濃稠的血腥味襲卷而來,這一剎那,我竟暈眩。幾天後我知道瞭關於這條河,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聞。

有一年臨近高考,兩個談對象的孩子在幹涸的河床上看書。傍晚時突然雷電大作,滂沱大雨不期而至。水漲瞭。兩人拼命奔跑,終於抱住一棵樹。水快要沒頂瞭,男孩讓女孩踩在自己肩膀上,在水裡浸泡瞭整整一夜。天亮瞭才被人發現救起。男孩昏迷瞭很久,女孩為瞭陪他放棄瞭高考。我想,後來他們一定真的在一起瞭,不然那大幅窗簾上纏綿擁在一起的是誰的身影勾勒出的絕美的風景?那如饑餓猛獸般追趕他們的水的聲音,應該是生命和愛情的合唱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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