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初的一次聚會,我剛走進宴會廳,有人親切地喊著我的名字,我尋聲望去,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,他是一個我以為今生不會見到的人。
他是我在當年抗震救災中搞文字材料工作的秘書頭兒,一個辛辛苦苦有點小心眼的人。他的一個誤解讓我離開瞭那攤工作,這個誤解至今誰也沒有道破。
他已經是古稀之人,我主動敬瞭他一杯酒,大傢提到瞭當年的艱苦歲月,寒冬臘月在潮濕的簡易房裡不停的寫材料的生活。看他年老瞭,我實在不忍心說破他的那一個誤解給我心靈有過的傷害。那個傷害像當頭一棒,是我人生路上的一個坎坷。就是這道坎坷,反倒讓我認識瞭社會,認識瞭人性的復雜,叫我一生都要反其道而行之,與人為善,成人之美。如果從事情的另一個方面講,我還應該感謝他。
其實事情並不復雜,30多年後說起來也就當一個笑話。
唐山大地震中我從三樓上砸下來,受瞭重傷,轉院到河南新鄉人民醫院。這所醫院接收瞭一百多位傷員,當我能活動時,住在同一病房的趙鶴鳴讓我跟他一塊兒去看望唐山的地震傷員。老趙解放前打過遊擊,文革前是唐山銀行的副行長,震前在市革委增產節約辦公室當主任,他被砸斷瞭六根肋骨,呼吸都挺困難,卻不顧自己傷痛,還要掙紮著去看別的傷員。一起養傷的有個叫嶽微華的大姐,是一個區教育局的幹部,她也非常熱情主動,我們一起跟老趙來到各個病房看望傷員表示慰問。老鄉見老鄉,兩眼淚汪汪,我們成瞭傷員的貼心人主心骨。老趙不愧是革命領導幹部,他就像在戰場上一樣,挺身而出,危難中體現瞭一種擔當精神。他在傷員中找瞭幾個共產黨員,宣佈成立唐山傷員臨時黨支部,建立瞭一個戰鬥堡壘,經院方黨委同意,他任黨支部書記,還任命我當團支部書記,嶽微華當副書記,主要協助他工作,遠離傢鄉的唐山傷員患難與共,相互支撐。我們和醫院建立瞭良好關系,做好傷員配合治療的安撫和鼓勵工作。有個八歲小女孩被砸傷瞭腿,一個多月也消不瞭腫,傷口也不愈合,醫院為瞭女孩生命安全,決定截肢。小女孩的父母不知生死,他身邊沒有傢裡的親人,我們承擔起親人的關懷,成為唐山地震傷員合法權益的維護者。我們不懂醫術,但知道腿鋸掉就長不上瞭,如果是剛轉到外地的傷員,在醫療條件不行的地方。老趙帶著我們以唐山傷員黨團組織名義懇求醫生慎重,千方百計保住女孩這條腿,讓醫院感到一種壓力,也讓他們深深感動。醫院的院長親自上陣,采取瞭很多措施,還請瞭專傢會診,一天又一天,終於治愈瞭傷口、消瞭腫,小女孩下地能走路瞭,她高興得嗚嗚直哭,破涕為笑時盡顯美麗。我們感謝新鄉醫院,我第一次體會到臨時黨組織產生的無形力量,老趙是這種力量的代表,唐山傷員在他鄉特別需要!
幾個月後,我和嶽微華隨頭一批傷員返回唐山,立即投入瞭抗震救災。
我回到唐山就被調到區委辦公室工作,區抗震救災指揮部設在在鳳凰山公園,我在一節木板車廂裡寫各種材料,沒日沒夜,沒完沒瞭,頭兒交待任務時愛說一句:“雞不叫是今兒個”,我天天寫得天昏地暗。
大約在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,頭兒挺神秘的找我問一個人,說:“你認識一個叫趙鶴鳴的嗎?”我高興得回答:“老趙啊,認識!我們在河南新鄉一塊養傷的。”頭兒說:“你回來後跟他聯系過嗎?”我說:“還沒有,我到老趙傢裡去看過他女兒和兒子,介紹過老趙在河南醫院的治療情況。”我以為頭兒認識老趙,就看著他問道:“你也認識老趙?你找他有事呀,老趙那人真好。”頭兒眼神有點異樣,不悅的說:“我不認識,也沒有啥事”。就這麼結束瞭談話,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過瞭一段時間,嶽微華大姐歡天喜地的找我來瞭,一見面就對我說:“老趙從河南來信啦,我這幾天事情太多,今天才有點空,趕緊拿過來讓你快看看!”她這個人快人快語,說話跟炒豆一樣。接著她又說:“老趙信裡說一個月前寫瞭兩封信,一封寄給他們區教育局的領導,一封寄給你們區辦公室領導,把我們倆在新鄉養傷協助他做傷員和醫院工作的情況作瞭簡單介紹。我們領導很高興,說到外地養傷還主動做工作,不錯!大傢還評選我為抗震救災先進個人瞭。”她說著就咯咯地笑起來,開心地說:“真逗樂,我們那兒的人瞎起哄,非得評我當先進,你怎麼樣,也是先進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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