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兩處房子,一處在城東,一處在城西。兩處相距不遠,步行從城東到城西也不過十六、七分鐘的路程。 城東的房子是樓房,現在居住;城西的房子是一處院落,一幢平房,是三、四年前的住處。由於近年來小小縣城也想搭上房價高漲的班車,爭得一塊有奶油的蛋糕,於是一幢幢樓房拔地而起。而我那被朋友曾經戲稱“鄉下”的平房,由於位置不是太好,一再被冷落。幾次出手不是買傢嫌這嫌壓故意壓低價格,就是我的最低價格一再突破,極不如意無果而終。 夏天的院子雜草恣意茂盛,冬天積雪覆蓋,無人跡出入的路徑。如此往復的場景出現幾次,已有三、四年的光景,那幢平房越來越成為我的一塊心病,恰似雞肋。如楊修所說:雞肋,雞肋,食之無味,棄之可惜啊! 轉眼該是春暖花開,細雨染綠大地的的季節。可小城的春天如徐志摩詩中,那位羞答答柳眉低垂的新娘,雖也是凌波微步,顧盼流盈,但卻遲遲看不到她的倩影。氣溫雖然合不上季節的節拍,但也徐徐攀升。熱愛生活的人們總能夠感覺到一些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。風柔軟瞭,樹枝也發綠瞭,不知不覺中榆錢也掛上瞭枝頭。在心裡把今天與往日相比,總是有些東西讓我們感動它的變化與不同。 晚飯後,老公提議去那邊房子看看,我心中有點埋怨,但最終還是隨他的願。留女兒獨自一人在傢做作業,心中有些許不忍。誰來瞭也不要開門啊!老公叮嚀。我和爸爸回來會喊你的,我加瞭一句。聽到媽媽聲音再開門,老公再補充瞭關鍵部分。女兒站在門邊一邊答應,一邊把我往外推,走吧,走吧,寶貝媽媽,放心吧!還敷衍性地擁抱瞭我一下。我知道她有點不耐煩,轉身怏怏不樂地下瞭樓梯。 老公和我散步在通往以前曾經是傢的路上,大談他的新打算。我們五一節休息時,把那院子的地翻一翻,種上辣子、西紅柿,過不瞭多長時間就有自傢的菜吃瞭,那味真沒說地!再拌上你做的拉條子,那滋味……老公湊近我的耳朵,一幅陶醉的樣子。大街上,別這樣子!我假裝生氣地推瞭他一把。有什麼呢?我和自己的老婆說悄悄話,別人管得著麼?他收起故意要摔倒的架勢,一臉的不屑。 迎面碰到一對夫妻,患有中風後遺癥的妻子在前面一步一挪,老公在其後踩上她的足跡,徐徐向前,低著頭似乎在仔細辨認愛人的腳印與往日有何不同,天天都能看到的情景,但每每都讓我的內心有一絲悸動。想起遠在上海中風後的母親,鼻子突然酸酸的不透氣。拉瞭拉老公的胳膊,看別人的老公多好!要是我,不知道你早都煩死瞭。我有點故意氣他。怎麼會?不過他是個好男人,值得人敬佩!老公豎起瞭大拇指。他一看前後人少,眼睛雖然望著遠處,卻大膽地伸出右手一把把我攬入懷中。以後少給我胡想八想的,老公低下頭小聲警告我。他知道我想起瞭什麼,又聯想到瞭什麼,對自己以後身體是否會遺傳此病的左右思索,已是個讓他很忌諱的事。 打開院門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樹繁花,那一團一團,一串串雪白的杏花正熱熱鬧鬧地開著。我三步並著二步來到樹下,抬頭望去,目光透過枝杈間隙,有輕雲流動的藍藍天空做背景,恍然間我穿越過時光的隧道,仿佛置身於白雪茫茫的荒村小店,想起馮延巳的詩句:梅落繁枝千萬片,猶自多情,學雪隨風轉。 老公在拔地裡的雜草,而那樹繁花始終吸引著我的眼光,我邊抬頭望它,邊上手幫忙,“哎喲”一聲大叫。蠍子草紮瞭吧!好瞭好瞭,你別幹瞭,我自己來。老公對我這個不大會幹活的小女人實在沒有辦法,每每都是自己承擔一切臟累活之重任。此時的我正樂得逍遙自在,可以從不同角度頎賞我的那一樹心中獨特的風景。打開曾經溫暖的傢門,滿屋已是厚厚一層灰塵,沒有瞭往日傢的溫馨感覺,一切均顯得冰冰涼涼而陌生,沒有人氣的房子不是傢。看到窗臺上那隻紅紅的公雞,當年可是女兒愛不釋手的玩具,不知道為什麼當初沒有帶走,被孤孤單單地棄之在這間空屋?它渡過瞭多少白天和黑夜,如今隻是孤芳自賞,卻依然是高昂著不屈的頭,與院子裡那棵杏樹對望瞭多久,我也說不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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